张振鹏：如何活跃夜经济与夜间旅游？

近期，在各地出台的新一轮促消费政策中，“培育夜经济”一词频频出现。北京、上海、天津、重庆、济南等城市纷纷推出举措，提出要建立夜间经济示范街、地标型夜市。总体看，我国夜间经济已由早期的灯光夜市转变为包括“食、游、购、娱、体、展、演”等在内的多元夜间消费市场。

夜生活古已有之，但“夜间经济”一词历史并不长。这一经济学概念自20世纪70年代诞生之际起，就有着鲜明的拉动内需、促进消费等导向。如今，它更成为衡量城市繁荣、生活舒适度与便利度的重要指标之一。

夜经济带来的一个典型变化，就是“深夜食堂”的兴起。统计显示，2018年国内夜间餐饮消费额较上年增长47%。究其原因，与人们作息整体推后不无关系。有调查显示，上海双职工家庭7点后才能吃上晚餐者达到近42%，这意味着餐饮、休闲、娱乐都要推迟，催生更多“夜猫子”，也推动了城市消费格局的变迁。尤其是当80后、90后年轻人成为消费主力军，他们对夜市、夜场电影等有着更强烈需求。24小时便利店，是租房时的重要参考；24小时不打烊书店，也是年轻人晚上活动的重要场所。这些新生事物，推动消费时空悄然变化。

夜经济，是城市活力的重要指标。有研究者发现，全国夜间经济消费东西差异明显，北京与东南沿海最活跃。这对于忙着引才的各地，或许也构成启示：既然年轻人喜欢夜经济，那么打造更有吸引力的城市夜经济，培育更适合年轻人居住的休闲环境，也能成为一种“软实力”。当然，点亮城市的灯光，更要做强夜经济的产业基础，这是因为，夜经济的繁荣说到底是以第三产业的发达为支撑的。因此，我们既需要在城市发展中积极引导，也要给予各种业态充分的生长空间。

夜经济，也需要城市治理升级。比如，公共交通的运营时刻与便利程度直接影响人们的夜间出行。不论是消费者，还是餐饮、休闲领域的服务人员，都仰赖便利的公共交通。如果他们都不得不赶着时间回家，夜经济便无从谈起，这是需要十分注意的一个细节。除此之外，治安状况和停车便利程度等，也都是提升夜经济品质的必需品。最近，上海借鉴国际经验，建立了“夜间区长”和“夜生活首席执行官”制度，这意味着夜经济的城市竞争，正进一步拓展到治理层面。

一方面，夜经济需求比想象的更旺盛，增长潜力十分巨大；另一方面，诸多有价值的商业与文化资源，还有待激发。在餐饮消费、购物消费与城市灯光秀之外，如何给消费者创造更加多元、差异的夜间消费场景，或将成为城市竞争的一条新赛道。

夜经济的核心项目是夜间旅游，而发展夜间旅游需要各地在城市夜景照明、夜间旅游吸引物及配套产品、夜间旅游公共服务及管理三个方面打好基础。

首先，夜景照明在设计上主体突出、特色鲜明、艺术性强，就可以起到展现城市文脉、烘托城市氛围、吸引旅游者的作用，并为打造夜间旅游吸引物以及发展其他相关产业提供良好的夜间环境。如果夜间照明效果不好，夜间旅游就无从谈起。一般来说，夜景照明是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产品，本身并不具有营利性。政府部门投入资金提供夜景照明的主要目的在于带动城市相关产业发展，藏富于民。政府通过投资建设夜景照明这一公共服务产品，可以吸引旅游者和本地市民逗留、观光、体验、消费，在此过程中由相关景区、娱乐、餐饮、购物等行业提供产品和服务，获得经营收益。

其次，夜间旅游吸引物的营造是城市夜景经济的核心。只有打造出更多的夜间旅游吸引物才能保障夜间旅游者的流量。旅游者流量越大，夜间经济越繁荣。夜间旅游吸引物形式多种多样，可以是灯光秀，可以是景区参观，可以是文化演艺，也可以是美食体验。城市要结合自身旅游资源特点，打造受不同游客青睐的夜间旅游吸引产品。在北京可能是夜游故宫，在上海可能是夜游黄浦江，在南京可能是夫子庙灯光秀，在西安可能是某个博物馆的夜间开放。而在打造夜间旅游吸引物的基础上，旅游者会产生餐饮、购物、娱乐等需求，如果相关产品有特色，能够刺激游客的消费欲望，则可以起到相应的经济带动作用。

再次，夜间旅游的运营，离不开交通、安全、信息、咨询等城市公共服务体系的支撑，也离不开政府部门的有效管理。世界上夜间经济发达的城市，管理部门都必须投入更多的资源，提供安全、交通、咨询等基本服务保障。由于夜间经济管理涉及众多部门，世界各地都在摸索更好的管理模式。如伦敦成立了由各种政策专家和行业领袖组成的夜间工作委员会，帮助市长拟定夜间经济发展的目标，并通过与场地经营者、酒吧和餐馆工作人员、夜间消费者、消防队员和夜间通勤者对话的方式听取各方意见，平衡相关群体的利益诉求。为保证夜间活动的安全，伦敦市政府专门增加300万英镑预算加强治安，交通警察部门增加100多名警察进行巡逻；阿姆斯特丹创造了“夜间市长”的概念，监督夜间经济活动，建立沟通机制，平衡利益相关者需求。

发展夜间旅游，如何做好以上三方面工作，笔者提出以下建议：

一是政府部门要科学规划城市夜间照明。规划夜间照明是一项涉及美学、环保、生态、艺术等的专业性工作，政府部门应组织相关专家进行论证，研究照明景观或建筑的主题功能、文化内涵、所处环境、建筑造型等，设计不同的用光用色、照明方式、投光方向以及照明器材，最大限度地展示城市文化内涵。

二是积极打造夜间旅游吸引物及配套产品。鼓励城市相关产业经营者创业、创新，用市场化手段提供旅游者需要的产品和服务。在当前条件下，一个非常值得探索的领域是更多景区夜间开放的可能性。目前，大部分景区的正常营业时间为上午8点至下午6点，每天大约10小时左右。对于旅游者来说，这样的时间限制非常不便。如果一些景区开放时间能延长到晚上12点，甚至通宵营业，对旅游者来说无疑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当然，并非所有景区都适合夜间开放，要对不同类型景区分别进行研究，优先鼓励那些夜间参观效果好且不存在夜间安全隐患的景区。例如，类似陕西历史博物馆这样的景区，白天和黑夜参观效果差别不大，但是白天人山人海，排队消耗体力，如果夜间游览，游客人数相对较少，旅游体验会更好。如果一些景区能延长夜间开放时间，必然会对夜间经济起到重要的支撑作用。除了景区的开放，城市还应该打造具有地方文化特色的旅游演艺节目和餐饮产品，延长旅游产业链。

三是加强对夜间旅游的公共服务和管理。城市管理部门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资源和物质资源，如交通部门要增加对夜间重点旅游区域的巡查、推迟城市公共交通系统下班时间，公安部门加强夜间治安管理，旅游部门设置岗位解决旅游投诉及纠纷。要建立起平衡各利益方的夜间经济管理和协调机构。旅游、城管、公安、卫生等部门，组成夜间经济管理委员会，建立起工作协调机制，对夜间经济进行统一管理。要吸收社会各方，尤其是利益相关者积极参与，充分尊重各参与者的利益诉求。要发挥行业协会对行业运营主体的自律和监督作用，维持市场秩序。（作者：张振鹏，深圳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教授，管理学博士）